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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五皇子活下來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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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五皇子活下來的第三天

這兩個天機閣來的小童子也算薛焰的熟人了,也不知鶴一和鶴二是什麽來歷,這麽多年過去身量竟也未見長,兩個臉蛋柔嫩的小道童穿著寬大的素雅道袍,表情比廟裏供奉的神佛還要嚴肅,看著倒也可愛。

令薛焰感到奇怪的是,八年前他與鶴一鶴二關系甚淺,最深的印象還是這兩個小家夥趁他睡覺偷偷捏了自己的臉,如今一見,兩人眼中俱是又敬又愛又傷感,恨不得貼到他的身上,卻還要假裝與他不熟。

薛焰想,還真是得找個機會問問裴準,鶴一鶴二到底什麽來歷了……這兩個家夥真的很奇怪,不僅沒有失去八年前的記憶,好像還想起了更多。

既然他們從前認識自己,為何他對他們沒有半分印象呢?

薛焰微微蹙眉,難道不僅裴準的記憶有缺失,就連他的也少了一部分?裴準記憶缺失或是因為心魔,他又是因為什麽?

他這番猶豫不解的模樣落在鶴一鶴二眼中就是分明的不情願了,兩個小家夥對視一眼,都十分忐忑,生怕請不走小殿下。

“五皇子殿下,國師大人有請,若無其他要緊事,就隨我們來吧,國師大人專門給殿下準備了最時興的奶酪糕子和酒釀小湯圓,還有各種玩具……”鶴一仰著小臉目不轉睛地註視著他,好似怎麽瞧他也瞧不夠似的。

薛焰聽了臉上不由一哂,這是都把他當小孩子討好了,明明頂著個少年郎的殼子,還要餵他吃奶味十足的糕點,裴準還是一如既往的悶騷。

“我沒什麽事,走吧。”

據說那天機閣高處不勝寒,瓊樓玉宇都修在京城最高的玉龍雪山上,光是從山麓通往山頂的石梯都有上萬之數,綿延不絕,極高又陡峭,不管是權勢滔天的貴胄子弟還是富甲天下的商業巨擘,若是有事相求都得一步一步走上去,向國師表明自己虔誠的決心。

薛焰正尋思著怎麽去呢,是走著去還是坐車去,只見鶴一鶴二雙手合十做印,竟是變換出一頂雪銷銀羅卷雲紋的仙轎,殷勤地撩開轎簾露出裏面寬敞無比的空間,甚至還有鋪著錦被的軟榻可供歇息。

哦,這是讓他躺著去。

薛焰一面裝出驚奇的神色一面落坐,鶴一鶴二瞧他聽話心中松了一口氣,施展法術,仙轎後竟生出雙雪白翅膀,羽毛豐盈,直上雲霄。

按理來說,修真界正兒八經的修真者萬萬不會到凡間掛名任職。

一是沾染凡塵因緣影響運勢,為了凡人那點小恩小惠在突破渡劫的時候多挨幾道要命的天雷委實不劃算;二是顏面全無,這就好像後世裏高中生偏要去小學生的籃球場打籃球,說出去是要被眾人戳脊梁骨恥笑的,別說晉升進入上衍仙宮,就是哪門哪派的宴席都進不去。

而肯到凡間插手的要不是心術不正,要不是功夫不到,所以三年前天機國師的出現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得到了大周所有人的擁躉。

玉龍雪山由十三座晶瑩剔透的雪峰組成,連綿起伏,宛若游龍,橫亙在天地之間,其最高峰位於龍脊骨的關竅,又稱為龍脊雪峰。

這龍脊雪峰可真冷啊,薛焰卻感受不到,那仙轎飛落於懸天大門之前,兩邊峽谷險峻巍峨,有如彎月,更襯得中間那扇冰晶雪玉打造的巨門光滑如鏡,氣勢宏偉不可褻瀆。

薛焰站在門前正猜想下一步該做些什麽,只聽得弦聲忽起,行雲流水,叮叮錚錚,叩似環佩擊玉,響如仙樂奏鳴,那扇似乎可望不可及的鴻圖巨門就在他眼前緩緩打開,輝光一片,俱目雪白,那男子著白衣,披墨發,冰天雪地之中,低頭撫琴,超然物外、遺世獨立的模樣。

裴準似有所感,隔著玉龍雪山上的簌簌風雪,隔著八年過去的久遠時光,遙遙與薛焰對望。

人生若只如初見。

此時此刻,他們又一次初見了。

“五皇子殿下,你可信緣分一詞?”

——

薛焰自認是挺相信緣分的,也不得不信,但他和裴準之間……更多是糾纏不清的孽緣吧。

不過與剛轉世那會兒,他的心境又有所不同。

八年前裴準為他續命的法子定然違背了天道旨意,最後他也因為被天道發現而差點徹底死去。對於這來之不易的機會,裴準定然比從前更為謹慎,更為小心,所以索性連上衍宮的名頭都不要了,以身入凡塵,徹底遵循這凡間的規則,就當陪自己來歷這一回劫。

這就很好理解為何所有人關於裴仙師的記憶都消失了,恐怕大周百姓的腦海中連狐妖、魔族、聖佛這些人物的存在都一並被裴準抹去,為的就是將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合理化,瞞天過海天道的眼睛。

消去世人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這是何其困難的一件事,偏偏裴準就做到了。

這麽大一通折騰,他很難繼續讓自己討厭裴準,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吧,也佩服裴準的耐心和執著。

“咦,還真有奶酪糕子和酒釀小湯圓?”

薛焰雖不喜甜食,但沈睡了這麽久,見了這些東西,也是有些想念的,再加上他心裏未將裴準當作外人,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拿。

“殿下,你這樣也太過沒規矩了,對誰都如此無禮嗎?”

結果手被裴準捉住。

這讓薛焰莫名其妙生出些偷東西被當場抓獲的感覺,他坐在凳上擡眼瞧國師大人那冷若冰霜的神情,真是比殿外百裏飄雪更為嚴寒。

只見那鳳眼薄唇的白衣男人冷淡道:“身為大周的皇子,你這樣真是給皇室抹黑了。”

其實裴準是想著薛焰心智尚幼,謀取皇位的過程中有諸多不便,四書五經要教,騎射要教,禮儀更要教,要不然以後如何服眾?

裴準其人,生得輪廓深沈,眉眼鋒利,如今作出呵斥的樣子很是唬人,宛若羽覆嚴霜的白鶴,水墨般的黑白分明,叫旁人看不出深淺。

薛焰瞧他這般對自己,真真是與那八年時間裏日夜守護自己的那人全然不同,他當然知曉對方是在裝,是在虛張聲勢,忍不住想看看這人到底能裝成什麽程度。

要演戲,可以。

要和他裝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可以。

那就看看誰更能演吧。

思及此,小殿下眨眨眼,靈動的杏子眼中劃過小狐貍般的狡黠,反客為主拉住男人的衣袖,無懼那冰雕神像似的高冷:“可本殿下就是想吃啊,這東西擺在這裏,不就是給人吃的麽?”

“殿下與外人相處,吃食酒水不可輕易入口,一是防備他人陷害,二是……”

裴準見小殿下依依不饒,幹脆收了糕點,像極了一位不近人情的父親……或者師父。果然,無論什麽時候,裴準管教自己徒弟的性子是改不了,也藏不住的。

薛焰忽道:“既然國師是外人,那我如何稱呼你?”

“殿下同旁人一樣,稱呼我為國師就好,別人都尊我敬我,殿下也要一樣,如果做不到,下一次你就不必做轎子來了,一步一步爬梯子上來見我吧。”裴準微微低下頭,俯視著少年郎那雙漂亮的眼眸。

“誰下次要見你?你這個叔叔好生古怪,凈說奇怪的話。”

薛焰心中無由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委屈,裴準現在竟然能和他裝得這般生疏。

高不可攀的國師大人見他說話孩子氣,蹙眉糾正道:“五皇子殿下,切記言行舉止需穩重,不要再這般孩子作態了。現下正有一件要緊的事處理,明日上朝你必須——”

“我今年才十歲,可不就是個小孩。”

十八歲的美少年如是說,氣鼓鼓的,若別人也像他這樣胡攪蠻纏,定然是惹人生厭的,可他生得長得實在太美好,雙腮若雪,眼含桃花,就算再嚴酷殘忍的人,也會對他心軟吧。

其實若不是薛焰本來就有前世的記憶,對於這一世的他來說,八年的記憶空缺,遠離世人,靜靜沈睡,帶來的印象確實是極大的,也不怪現在人人待他如幼童,甚至,傻子。

“殿下,你今年十八歲了,再者,你昏睡前過了十一歲生辰,再怎麽也並非十歲小孩。”裴準頭疼道。

說罷,他想和以前一樣捏捏小徒弟的臉,卻見燭火光焰之下,絕色少年眼尾上翹,黑眸澄澈,唇齒微啟,露出一點柔軟嫣紅的舌尖,竟有無邊艷色在那姝麗眉眼間迂回流淌,幾乎一眼就要攝去人的心神。

很漂亮。

實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他的手終究沒有和以前一樣落在少年的臉上。

裴準倏忽收回手,像是被什麽忽然燙到一般,低低道:“的確長大了……”

有些親昵的舉動便不合適了。

裴準走到一處玉色屏風面前,似是在仔細打量上面的花紋,連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半晌後,他說:“大理寺高縱明貪墨一案越查越大,牽扯眾多,二皇子殿下正忙得焦頭爛額,五皇子殿下,你必須去幫他。”

“嗯?什麽?”

說起這大理寺案的確是大周歷史上頗有影響的一樁大案,此案的由頭也實在出乎意料到有些滑稽,原是京城附近一處小鎮的妓/女狀告一嫖/客一夜貪歡不僅不給錢,還順走了她本來用來贖身的家底,竟無意揭發出那嫖/客竟是兩年前就該斬首示眾的永安侯之子——

這本該命喪黃泉的死刑犯怎的還有命嫖/娼?

查來查去,就牽扯出大理寺一眾官員受賄巨大,竟作出以貍貓換太子,以流民換死囚這等喪心病狂之事,還不知永安侯之子這一起,一時間民怨沸反盈天,街頭巷尾無不在議論此事,勝帝大怒,責令身在大理寺任職的二皇子薛煜徹查大理寺貪墨案。

這案子雖然又棘手又得罪人,但能在民間極快極大地樹立威望,打出名聲,而且執掌法權的大理寺也必然經歷一番大換血,到時候安插起親信來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可以說是二皇子薛煜收獲民心、鞏固勢力必不可少的一步棋。

裴準絕對不會讓他去做無用之事,薛焰立刻與續命想到一起,難不成這一次他們準備搶二哥的氣運?

也對,二哥擁有的是金龍祥雲,命中註定的帝王之相,沒準裴準讓他昏睡八年,就是為了等二哥長大成人搶他氣運呢。

不得不說,薛焰確實聰慧靈敏,須臾之間,便想通了裴準他們的計劃和安排。

裴準計劃好一切,在這玉龍雪山上運籌帷幄,片刻須臾改變天下局勢,他窺見天機,也改得了天機,更奪得了天機,可那又如何,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薛焰自個兒不願意。

之前薛琳瑯願意受勝帝和王太後的氣運,是因為他們一個是他的親生父親,一個是他這一世的奶奶,結果這兩人對他都不好,王太後更是從不讓他慶祝生辰,想搶走他的氣運,薛琳瑯權當補償了。

可二哥不一樣。

那可是二哥啊。

怎麽能搶他的氣運為自己續命呢?

薛焰正要與裴準對質,忽然想到就算自己反對又如何?

裴準看到自己死後都瘋成什麽樣了,滿天神佛來都沒用,他現在冒冒失失表明態度,反而適得其反,搞不好還會被限制行動。

倒不如……

薛焰微微一笑。

他本來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小孩子啊,睡了這麽久醒來腦子也不大好,笨笨的,傻傻的,做不來這些很正常嘛,會失敗也很正常嘛。

薛焰打定主意,裝瘋賣傻,非得讓裴準搶氣運的計劃落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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